第9章 清理门户

听众人说李书文来了，霍廷恩赶紧和众位师兄弟一起相迎。

就连刚刚坐下的杨昱乾、尹福等人，也匆忙起身去迎这位堪称武术界看天花板的老爷子。

来到门口，只见那是一个穿着粗布短衫的干瘦小老头，腰间别着一杆烟枪，看着略有些佝偻，不紧不慢地走来。

单看这形象，还以为是哪个村口的老大爷来了，哪有“刚拳无二打”的纵横气势？

倒是他旁边那个肌肉粗隆的昂藏大汉，才像修习八极拳的样子。

“都那么大惊小怪干甚？都散了，该干啥干啥去！”

小老头看着这群人蜂蛹而来，都快把自己供起来了，这不喧宾夺主了吗？赶紧把大多数人赶了出去。

他这一抬头，眼神清澈通透、内蕴神光，可谓精满欲溢、神莹内敛。再听这声音，质朴澄澈，虽是缓缓道来，声调也不高，却精准地钻入每个人的耳中，没有丝毫阻碍。

这让站得极远的美国记者只觉得不可思议，大呼“amazing”！

至此，众人方知宗师手段。

他这形象之所以是如此，也是因为这世界没有丹劲说法。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即使已经涉足到神的运用，也只是用来内锁精气，才能保证战力不会随年龄增长而下滑。www.tsgt.org.cn 风屋小说网

所以，当世顶峰的几位存在，李书文如村夫，杨露禅若竹竿，宫羽田像纸片，孙禄堂似瘦猴，董海川矮如木桩，郭云深如骷髅骨架……皆是内锁精气之故，是以外形奇异。

“李前辈，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刘振声啊！这是我二师弟霍廷恩，也是师父亲子……”

李书文说完，农劲荪陈真几人领着众人各归其位，刘振声便带着霍廷恩给李书文介绍。

“是你小子啊！那个上门就说指教，被殿阁误会是来踢馆的，一记贴山靠撞出去那位？”李书文笑道。

“我那是不太会说话……”刘振声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第一次吃嘴拙的亏了已经，可还是改不了。

“至于你，不错，没有辱没你老子！”以李书文的眼力，自然能看出霍廷恩的修为，二十出头即将暗劲后期，放哪儿都不能说差。

“这是殿阁，我徒弟，伱本家兄弟！”接着李书文指着旁边那位昂藏大汉说道。

“霍殿阁！见过振声大哥，廷恩兄弟。”昂藏大汉对霍廷恩两人抱拳行礼道，“振声大哥，当初真是对不住，我以为你是来踢馆的……”

“殿阁何必如此说话？当初那……那是我嘴笨，怎么能怪到你头上？”刘振声连忙回礼。

“廷恩见过殿阁哥！”霍廷恩也回了一礼。

原来是他啊！怪不得李书文会亲自来。霍廷恩心想。

霍殿阁，在另一段记忆里，会成为李书文之后，八极拳另一代表性人物。

而另一段记忆里，霍元甲次子叫霍东阁，因为名字的相似性，总有人误以为霍殿阁是霍元甲儿子，倒也是一宗笑谈了。

不过霍殿阁和霍元甲虽无血缘关系，却也是同宗同族。如此，霍殿阁来参加霍元甲葬礼，还把自己师父请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罢了。

想到这儿，霍廷恩又对霍殿阁说道：“都是同宗兄弟，何必如此见外？殿阁哥叫我廷恩就好了。”

“那我就叫你廷恩了，日后多走动……”霍殿阁也不推辞。

“别以后了，殿阁哥。等下葬礼结束后，可否到厢房一会？”霍廷恩说道，还看向李书文，

“李前辈可否一起？家父生前有些武学上的设想，想与前辈同道探讨一下……”

看着李书文那干瘦佝偻的样子，霍廷恩有些唏嘘。既然自己有幸得了另一个世界的记忆，那就不能坐视这些老前辈枯坐苦熬，望着前路已断，无奈逝去。

而且，没有这些前辈的参与，只凭一些无端臆想，自己一个人，又到什么时候才能到见神不坏的境界呢？

不过不能说自己说的，谁信啊？只能托霍元甲的名了。

这两天里，黄飞鸿主动将工字伏虎拳、五形拳、虎鹤双形拳这些独门绝技传授给霍廷恩。

甚至要不是风格不合适，他连无影脚和醉拳的杀招都要教给霍廷恩了。

亲传弟子都没这样的待遇啊！虽然两天里只是学了些招式套路，用劲要点、桩功和突破精要啥的都是死记硬背的。

但也大大开阔了霍廷恩的视野，让霍廷恩不再局限于霍元甲的拳术里，充实了霍廷恩的武道底蕴。

一开始霍廷恩还纳闷儿，旁敲侧击一问才知道，黄飞鸿听了自己的丹劲设想，化劲巅峰的修为，已经有了精气神三元合一的趋势了。

这是前路之恩啊，怪不得黄飞鸿这么用心。以后霍廷恩要是出什么事，黄飞鸿也绝对会不远万里来帮忙的。

这下霍廷恩安心了，不用担心黄飞鸿有什么不好的企图，一代宗师也不得不防嘛。毕竟认识没多久，谁说真人就和电影里一样了？万一呢？

只是交谈中，黄飞鸿那言语中对霍元甲的崇拜，让霍廷恩感觉有些尴尬。

黄飞鸿以为丹劲是霍元甲的设想，甚至迪化霍元甲已经是丹劲大宗师了。啊这？霍廷恩也不好解释啊！

这也给了霍廷恩一个思路，那些丹劲、罡劲、见神不坏的思想，可以假借霍元甲的名义传播出去。

至于别人都把霍元甲迪化了怎么办？亲爹有更好的名声，那不是很好嘛！

所以，等下和李书文等人交流时，霍元甲就准备假借霍元甲的名义。

“成！等下我跟你去。以后有事就直说，最烦你们这些人，年纪轻轻地磨磨唧唧……”

李书文听霍廷恩说有些武学设想，也起了兴趣。到他这个境界，前路已断，有点儿思路都是好的，也就一口答应了。

当然，这是霍廷恩以霍元甲的名义说的。要是说是他自己说的？估计不仅没人听，还会被骂“无知小辈”！这就是现实。

……

此时，江湖同道和记者们一一落座。

霍元甲的葬礼也在农劲荪的组织下，按照传统礼仪进行着。

那素裹的孝衣，漫天飞扬的纸钱，凄婉高扬的唢呐，声嘶力竭的哭魂，最后都归于一口精致的金丝楠木棺里……

看着这充满东方神秘色彩的仪式，一些欧美记者时不时大叫“amazing！”，看得兴起，还不时拿起相机拍摄。

惹得一些江湖同道满脸不快。这霍家人，请什么洋鬼子啊？一惊一乍的。

葬礼结束，霍廷恩并未招呼众人离开，而是走到众人面前，开口说道：

“诸位同道，还有各国记者们，大家今天能来参加家父的葬礼，廷恩万分感谢。”

霍廷恩连鞠了三个躬，继续说道，

“大家也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要在家父葬礼上请这么多记者吧？三师弟，带根叔和阿祥过来……”

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高奇拎着两人就过来了，然后押着二人跪在霍元甲灵位前。

阿祥一脸惊惧，根叔则满是失魂落魄的样子。

“前段时间，很多人都亲眼看到，家父在擂台上与东洋武士比试，当场口吐黑血，这是中毒之象！说明有人下毒暗害家父，才导致家父不治身亡。

而东洋记者却罔顾事实，大肆宣扬家父是被东洋武士活活打死，玷污家父的身后名。这种不实的消息大肆宣扬，可还有记者的操守？

今天，当日与家父比擂的田中安野大师也来了，不如听听田中大师的看法？”

在众人的目光中，田中安野缓缓站起，用生涩的中文说道：“霍君，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当日，若非中毒，我不是霍君的对手。这种胜之不武的战斗，我，田中安野，不屑为之。”

说完，记者们对着他一通拍照，争先询问当时经过。田中安野不善言辞，只是吞吞吐吐地说，当日刚开始他打不过霍元甲，然后发现霍元甲出拳渐渐无力，以为他不善久战。

正准备乘势反击的时候，霍元甲突然口吐黑血，田中安野才知道霍元甲中毒了。便停止战斗，举起霍元甲的手，承认了霍元甲的胜利。

一群被日本报纸忽悠的记者们惊了，没想到事实竟是这样？日本记者这么没节操的吗？

看记者们问得差不多了，田中安野也坐下了，霍廷恩继续说道：

“这些天来，我等精武门弟子一直在调查给父亲下毒的凶手。结果没想到，竟是我精武门内部的人！

根叔，阿祥！面对家父的灵位，还不说出你们下毒暗害家父的事实，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吗？”

听着霍廷恩的呵斥，看着霍元甲的灵位，阿祥惊惧得一直说“不是我，不是我……”，而根叔则长叹一口气，说道：

“那天阿祥来找我，他说我儿子赌输了钱被日本人抓了。说是要我给霍爷下药，让他没力气比擂输给日本人，才会把我儿子放了。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没办法，只好给霍爷下药。但是霍爷功夫太高，下的药没用。他们说霍爷没输，就不放我儿子。

没办法，那天打擂的时候，眼看霍爷又要赢。阿祥找到我，说让我把一包药放进霍爷的茶水里，就可以把我儿子放了。

我不敢，这么多年霍爷对我家都很好，我不敢忘恩负义。

但眼看着霍爷就要上台了，阿祥就把我支开，自己把那包药下到霍爷的茶水里。

之后，我才知道，霍爷那天打擂口吐黑血而死。我不知道的啊，要是我早知道那包药会让霍爷死，我一定会拦下来的啊！

我以为那包药只是让霍爷没力气，输给日本人而已。要是我知道的话，我宁愿自己死，都不愿霍爷死啊！

之后我还问阿祥我儿子放出来没，阿祥跟我说不是我下的药，就没把我儿子放出来。还让我给小霍爷下药，才能把我儿子放出来。

这我怎么能干啊？我只好自己去救我儿子，托了好多关系才知道，我儿子刚被抓的那天就被日本人打死了。

霍爷！是我对不起您，是我忘恩负义，是我狼心狗肺！我这就给您偿命！”

根叔断断续续、失魂落魄地看着霍元甲的灵位，把事情原委说清后，一头撞向柱子。霍廷恩还没来得及拦，就见根叔满头鲜血，带着悲哀逝去了。

见此，霍廷恩心中的恨意也化作了唏嘘。根叔也只是可怜人啊！儿子和恩人，怎么选都是错。最后还发现被骗了，恩人没了，儿子也没了。

这样的人，自己又该怎么责怪？这个无奈的时代！

随后，霍廷恩把高奇查到的，当时下毒的茶碗、剩余茶水的毒性检测报告、目击证人的检测报告等证据传给众人看。

然后对着阿祥怒斥道：“阿祥！你个弑师恶徒！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吗？你沉迷赌博，被家父训斥后就起了暗害之心。你这样的人，还有人性可言吗？”

阿祥看着惨死的根叔，面前是霍元甲的灵位和众人充满怒火的眼神，耳边是霍廷恩的怒斥，终于破防了。

“我也不想的，我是有苦衷的……”念叨了半天，突然没声音了。

霍廷恩一看，阿祥眼珠暴突，竟然惊惧而死了。

没胆的东西！霍廷恩暗骂。不过死了也好，也省了移交官府了。说不定到时候他还能借着日本人的势脱罪。这下死了，一了百了。

“今日有众位见证，给家父下毒的两个门中败类，一个当场自尽，一个惊惧而亡，我精武门已然清理门户。

还请众位据实以报，还家父一个清白的身后名！廷恩拜谢！”

见今天葬礼的目的完成，霍廷恩正要招呼众人有序离开，然后和李书文一起探讨丹劲之道时，门外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霍元甲，徒有虚名！中国人，东亚病夫！”一句充满日味儿的话，从门口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