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太阳照常升起

“来，小哥儿，进来喝口水……”

看着路边那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开茶楼的老人不由得叹了口气，忙招呼他进来歇歇。

年轻人双眼茫然地跟着老人坐进茶楼里，像是失了魂一样，一动不动。

“老关，你这是又领了个傻子进来？”

常来的熟客似乎对这种情况看惯了，见怪不怪，只是对老人调笑道。

“这不人老了，想积点儿功德嘛！这也是日子好了，搁前些年，老头子我也是有心无力啊！”

老关笑着回应道。

“也是！自打这义和团起来后，咱们这些老百姓就过得好了起来。别看他们现在在打生打死的，倒也没咋扰过民。”

那熟客说道，脸上也满是笑意。

“可不，搁前些年，咱们哪个没被那些兵痞骚扰过？诶，我听说，这还跟那位精武门的小霍师傅有关？”

又一熟客压低了声音，问道。

“可不嘛！听说那时候小霍师傅天天给义和团的上课，这义和团的兵，都知道是咱们养起来的，叫啥子弟兵，哪能对咱们不好？

要是真有哪个愣头青扰了老百姓，看他手下还有人听话吗？”

又有人说道，颇有种炫耀的味道。

“小霍师傅是个好人啊！你说他怎么就想不开，去救那该死的朝廷啊？

要不然，他也不会……说不定现在还不用打仗了，小霍师傅还有可能做皇帝呢！”

“你说啥呢？小霍师傅又不是去救朝廷，他是去救俺们京城的人呢！

俺就是从京城被救出来的。俺从洛阳去京城投奔亲戚，谁知道刚到京城，就被洋人围了。

听说东北那边儿的，家全被抢了，人也被杀了。要不是小霍师傅他们，俺全家现在，都不知道埋哪儿了呢！

还有，小霍师傅才不会想着做皇帝呢！

他说要弄啥民国，搞啥选举，俺也不懂。反正俺们村儿村长，都是俺投票选出来的呢！”

“就是就是！谁知道清庭那帮子神经病，都被打到家门口了，放着洋人不打，搁那儿打咱们自己人！心肠都是黑的了！”

“可惜了，小霍师傅怎么就……还有黄师傅，黄师傅也是个好的，可惜现在也……

老天爷就不是个开眼的，放着小霍师傅和黄师傅不帮，帮那些爱打仗的！

这么爱打仗，怎么不把那紫禁城给平了啊？

现在大清那什么摄政王载沣，不就剩个京城的地盘儿了？早点儿打，爷们儿也能早回老家啊！”

“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就连好好的精武门，也被他们拆散了呢！我听说英士先生原来也是精武门的？”

“伱也听说过这事儿？听说英士先生本姓陈，还是小霍师傅的师弟呢！可惜了，怎么就被人暗害了呢！”

“是啊！这好人总是不长命。听说英士先生这回从日本回来，是想呼吁停战，建立民国的！

也不知道被哪个有心思的给暗害了。现在就连黄师傅也被惊动了，准备出山来调停战斗，共同打倒清庭，共建民国呢！”

“是啊！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到时候说不定日子就更好过了……”

一直在茶楼听着众人议论的年轻人，浑浊的双眼渐渐有了神采。

姓陈……师弟……精武门……民国……

年轻人的头开始一阵阵地疼了起来，不住地喃喃自语。

然后，也不管他人，又踉踉跄跄地出门了。

“诶？小哥儿，你去哪儿？”正和熟客闲聊的老关，猛地瞅见年轻人失神地出门，不由得担心问道。

“我……没……事……”年轻人回头，一字一顿地回道。

“那行吧，注意安全啊……”老关见状，看年轻人有所恢复，又有什么事情，也就不好再管了。

只是看着年轻人那失魂落魄的背影，老关不由得叹了口气，回去了……

头好疼，我是谁？

精武门，霍元甲，义和团，联军，清庭……

我，是霍廷恩？

不知过了多久，霍廷恩才缓缓恢复了心智。

只是，看着自身这蓬头垢面如乞丐的样子，他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原来，霍廷恩在小石子的帮助下，短时间内不断突破，固然很好。

但悟性的提升、修为的提升，却永远代替不了心境的提升。

从那次被柳生半藏袭杀后，他的心境就开始不稳了起来。

飞速飙升的实力，与结合另一段记忆后的穿越者心态，让他处于一种过于自大，又过于畏首畏尾的心态。

所以，他才会纠结好久都不愿起兵。

所以，他才会在起兵后，仗着精武门和黄飞鸿黑旗军的实力，膨胀地在短时间内强压改革，却成了内部不稳的引子。

所以，在他和黄飞鸿一失踪一半废后，各部就开始分裂乱战。

所以，他才会强行决定救援京师，只是因为另一段记忆，在提醒自己要组织诸国联军，挽回国耻！

霍廷恩这时候却忘记了，他只要稳扎稳打，就能实现目标，而不是带上人去亲自冒险，反而功败垂成。

和平时代的庸碌惨死者，资质平平的大侠后人兼丧父者，本来就都是心理有问题的状态。

即便有小石子帮忙，这两者也很难在短时间内结合出一个力挽时代的大侠！

何况，霍廷恩还因为不时暴涨的实力，膨胀了呢？

所以，在面对京师一战的惨烈局势后，霍廷恩过于自大的心态终于崩溃了，来自和平时代的庸碌也占据了上风。

这就导致了，他完全接受不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却造成这么大的罪孽！

同时，小石子却因为他推动了历史进程而产生了功德，又开始暴增他的修为，让心境不稳起来。

最终，诸多条件影响下，霍廷恩这段时间压抑许久心理问题终于爆发了。或许，也可以称之为“心魔”？

最后，霍廷恩只好强行闭锁了自己的记忆，变得半疯半傻，也就此流落失踪。

也因此，义和团本来就是被强行弥合，现在又失去了镇压，诸多野心者纷纷开始自立，乱战起来。

所幸，作为根基的义和团基层，大都是听了课，相信以民为本的，民众的生活也没收到啥大影响。

小石子也再度吸收了功德，不过也终于不再拔升霍廷恩的修为，而是在他心神震动之时，唤醒他的心智。

疯傻了好几年的霍廷恩，在已经改变作用的小石子影响下，也终于弥合了心理问题，除掉了“心魔”。

现在，虽然他还是会为自己之前的错误而后悔，却不会再影响心境。

而是将其作为以后的激励，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完美！

只是，英士，陈师弟？是陈真吗？

五师弟，你也……那农大叔呢？

霍廷恩哀叹，一次失误，精武门，竟只剩自己了吗？

自己之后又该做什么呢？

复兴精武门？现在几乎人人尚武，精武门的鸿愿已经基本完成了。

武道盛世？也在按部就班地推动了。

那就最后一次，为了国家，帮黄师傅弥合各地，创立民国。

然后，报仇！

霍廷恩看着京师的方向，满是冷意。

你居然还好好地活着？你凭什么好好地活着？还成了摄政王？

五师弟被暗害，也是你的手笔吧？

因为他要创立民国，所以就再也没了清庭存在的意义，没了皇帝存在的意义，也没了，你存在的意义！

你，便选择了暗害他？

那好，你便高坐在你心心念念的龙椅上，等我过去，然后，杀——了——你！

想通一切后，心境再也不会成为霍廷恩的制约。

反而因为大彻大悟后，霍廷恩已经顺利成章地突破到了罡劲，并慢慢走向圆满。

果然，修行一道，心境为本，修为为末。心境一到，则水到渠成！

现在，只等了却牵挂，霍廷恩就可以窥视那心心念念已久的见神境界了！

几日后，黄飞鸿在广州邀请各家代表共商停战、伐清、创立民国之事。

中间倒是真有宵小捣乱，清庭的手下，野心者的死士，纷纷前来暗杀黄飞鸿。

一旁潜藏着的霍廷恩本想出手，却没想到之前因不会武功而留守宝芝林的牙擦苏，居然以一套纵横无敌的虎鹤双形拳，将来犯之敌尽皆毙于拳下。

原来，黄飞鸿虽因连发三次罡劲无影脚而双腿已废，却也因此领悟到了“但愿朝阳常照我土，莫忘烈士鲜血满地”的意境，境界上反而有了大突破。

最终，在几近见神的黄飞鸿指导下，即便是不通武艺的牙擦苏，这段时间也是突飞猛进，最终得传了虎鹤双形拳这一宝芝林传承。

现在化劲之上不是战死京师，就是如叶问般隐姓埋名。现在这些人，谁又是黄飞鸿亲传弟子的对手呢？

见此情形，霍廷恩摇头自嘲。

历史的车轮已经进入正轨，怎会因为某个人而停滞呢？

之后，霍廷恩对因发现了他而惊喜的黄飞鸿摆摆手，便赶往了京师。

“是你！你是来杀朕的吗？”虽然是摄政王，但载沣却坐在龙椅上，盯着慢悠悠走来的霍廷恩。

“不然呢？来喝茶吗？”霍廷恩笑着，眼中却满是冷意，

“别等了，他们都睡了，包括你那个死鸟！载沣！要知道，血债，是要用血来偿的！”

说罢，霍廷恩提刀而上。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载沣怒目道，“朕是大清圣祖，合天弘运文武睿哲恭俭宽裕孝敬诚信功德大成仁皇帝！谁敢杀我！谁配杀我！”

“别闹了，载沣。哪有人称呼自己，是用谥号庙号的？你不会是忽悠人，把自己也忽悠瘸了吧？

今天，不管你是谁，都得死！”

霍廷恩提刀而上，抓着载沣的辫子，将他从龙椅上拽下来，在他耳边怒喝：“来！上路了！”

说罢，霍廷恩一招改进版的“月斜光满，帝御流浆”挥下，并强化了此招的伤神效果。

只一招，保管载沣体会到千刀万剐的滋味！

“朕是大清圣祖皇帝！朕是大清圣祖皇帝！朕是……”载沣叫喊着，最终失去了声息。

……

“沣儿！现在大清举步维艰，唯有你们这些年轻人，能拯救大清！”老醇亲王抱着刚记事载沣，满怀期待地说着。

“沣儿！贱民又乱了，陛下又来问询父王，父王又能怎么办呢？沣儿，只有靠你们了，只有靠你们了！”醉了的老醇亲王说着醉话，被载沣听到。

“沣儿！洋人，洋人居然让父王陪酒，像个戏子一样陪他们作乐！可是，咱们又能怎么办呢？打不过啊！只有靠你们了，沣儿！”

“沣儿……”

老醇亲王走的那天，载沣在他的书房里哭着。

父王，现在大清外有洋人，内有民乱，上有乱政，下有贪腐，千疮百孔！您说要靠我，我又能怎么办？

谁来救大清？谁能救大清？

想着，载沣的眼睛，看向了一幅画像！

“从今天起，朕是大清圣祖皇帝！只有朕才能救大清！只有朕！你说是吧，鳌拜？

朕是大清圣祖皇帝！朕必将再次安内攘外，朕必将中兴大清！”

……

载沣临死前的回想，霍廷恩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估计也就付之一笑。

都快到尽头了，还想中兴？崇祯也想着呢！中兴了吗？

何况，不依民望，又如何中兴？中兴？想要兴的，只是你们的富贵而已吧！

这时候，霍廷恩已经开始游历万方了。

他发现，即使除掉了载沣，他还是心有挂碍。只是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那就只好到处游历看看喽！

霍廷恩游历的那些年，清庭最后的地盘终于消失，虽然摄政王死在龙椅上挺让人惊讶的。

民国也建立了，百姓们也更有盼头了，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好。

外面又打仗了，但似乎因为害怕被中国的神秘高手刺杀，战火倒是没有波及到中国。

中国也趁此时机，开始了复兴之路。

看着百姓们的笑脸，霍廷恩心中的挂碍越来越少。只是总有一些不尽之意，让他不得不继续游历。

这天，霍廷恩到了一处学堂。学生们都已经放学了，霍廷恩悄悄走进教室。

直到他走到一处书桌前时，他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看着书桌上那个“早”字。

霍廷恩的脑海“轰”地一下炸开，浮现了一句又一句话。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

原来，他最后的挂碍，是传承啊！他怕这勃勃生机，会突然断掉，他怕见不到那个和平美好的时代……

可看到了这个“早”字，他一切的挂碍都消失了。

他知道，就算再次天黑，也总会有人擎起火把的，总会有人发光！

霍廷恩离开了，见神的道路就此清晰可见。

临走前，他在那个书桌里，放进了三本书：《迷踪拳》、《方寸拳》、《斜月刀法》。

他继续游历着，并顺手留下诸多传承。

终于有一天，看着天空初生的红日，霍廷恩笑了，心境已然圆满。

片刻后，一颗流星，往朝阳飞去。

……

“来，把书翻到第20页，我们今天来讲义和团运动。义和团运动……”

“说了多少遍了，英士先生并不会武功，精武门只是个体育总会……”

“不要乱看小说，迅哥儿只是个文人，并不能给猪来个过肩摔……”

“根本就没有什么化劲、丹劲，那都是小说里糊弄人的，武术只是强身健体的一种运动……”

“二号之所以长命百岁，也不是因为他有绝世武功，而是他善于养生……”

“什么？你听说他一天只睡四个小时？那一定是你听错了……”

某中学，坐在后排靠窗的少年，看着同学们不断地调戏着新来的历史老师，不由得笑了。

他看向窗外，摊开的历史书上，写着他的名字——王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