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通判

“夫君，这又是何说法？”贾敏不解问道。

“娘子，你可知，这扬州通判是何人？”林如海拂了下须，卖关子道。

“夫君，妾身不知嘛……”

都多年的老夫妻了，贾敏还能不知道林如海什么性子？

于是贾敏便眼珠一转，晃了晃林如海的右臂，软糯地说道。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

虽是老夫老妻了，偶尔调笑一番，倒也颇有几分乐趣在其中。

闻言，林如海拂须大笑，说道：“好，娘子，且让为夫与你讲解一番！

这扬州通判，本姓盛，原是盛老探花庶子。

不过其为人倒也争气，亦是两榜进士出身，上任这扬州通判，也有几年了。

只是这扬州局势如此错综复杂，一个通判而已，又何来政绩可言呢？

不被波逐浪打，免官去职，已然是盛通判人情练达了。”

“哦？这盛通判也是个有能为的？”贾敏有些疑惑，

“可妾身听闻，这盛通判为人懦而无当，且宠妾灭妻，名声可不怎么好啊！

要知道，这盛夫人可是户部侍郎王大人家的小姐。

当初这盛通判能娶盛夫人，还是看在盛老夫人的颜面上，这才高攀的。

如今，这在娘家娇生惯养的盛夫人，却在盛府被一个妾侍夺走了掌家权。

这盛府，已然成了扬州城最大的笑话了。www.tsgt.org.cn 风屋小说网

若是夫君你敢如此，看我……”

贾敏说着，握起拳头就作势要往林如海身上打去。

林如海赶忙接下，把娘子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转为握着，温和地说道：

“娘子说的哪里话？这么多年来，娘子难道还不明白如海的心意？

别说宠妾灭妻了，如海平日里，连姬妾都不曾多碰的。

如海生平无二色，以后还请娘子，不要再为如海张罗妻妾之事了……”

为了哄媳妇，林如海连“为夫”都不自称了，而是以“如海”称呼自己，以示亲近之意。

听了夫君此言，贾敏心中也是喜滋滋的，只是却嘴角一弯道：“哼！谁知道伱们男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娘子莫要枉屈了如海……”林如海也笑着说，

“且说那盛通判，内宅之事，如何能与外朝相提并论？

盛通判一介外官，不仅能在这三年熬走五知府的扬州地界，安安稳稳地当了五年的通判。

更是与本地官绅相处得极好，倒是跟个扬州本地人一般了。

在外的名声，还是一副人畜无害之样。此等人物，如何称得上懦而无当呢？

至于内宅之事，如海不便多言，不便多言……”

想起盛通判内宅里的琐碎杂事，林如海也是不知道如何解释了，只好避而不谈。

“不便多言什么啊？还不是他姓盛的是庶子出身，对嫡出的有些天然抵触？

这才放着正妻不理，反而宠着个没多少涵养的妾侍。

我看啊，盛老夫人也是枉付了真心，这盛通判对她这个苦心照料，都与娘家闹翻了的嫡母，心中倒也是有怨的。

不然，怎地故意放着盛老夫人帮忙张罗的正妻不理，反而宠这妾侍？

侍郎之女，官宦小姐，诗书养气，娇生惯养。怎地现在，竟成了他人口中的无知蠢妇了？

再怎么不喜，也不能放任正妻的名声致此啊！

我看，分明是这盛通判对嫡母有怨，只是出于孝与恩，不敢有任何动作，只好把气撒在盛老夫人帮娶的正妻身上了……”

贾敏念叨着，两年窝在府中，不曾有什么动作，今日倒终于把积压已久的话匣子打开了。

“娘子，背后莫论人非，莫论人非……”

林如海有些尴尬，这盛通判他是准备作为下一步的盟友的，却在妻子口中如此不堪，

“这扬州虽官商勾结，错杂繁乱，但为夫坚信，其中定有不愿与之同流合污者。

所以为夫蛰伏两年，一是放松他人警惕。二嘛，就是在观察有无有识之士，与为夫携手。

若三年还寻不到同道，为夫便打算独自出招了。

谁知这才两年，就有人主动来访了。

只是没想到，竟是盛这通判。为夫原以为，会是新上任的张知府呢！

扬州三年五任知府，皆是落了个不好的下场。

若新来的知府不甘心如此，必会观察各衙之人，寻有识之士共商大计。

却没想到，如今知府还无拜帖，盛通判却来访了。看来，盛通判也是个有心人啊！”林如海有些感慨。

“哦？这如何说？”贾敏问道，她也懂，这不过是在满足林如海的表现欲。

果然，林如海开口了：“若无心，盛通判怎么会盯上我这个，赴扬两年，却整日做着应声虫的，小小七品巡盐御史呢？

这盛通判看似软糯，升迁之路却步步通畅，可不是无心就能做到的啊！”

“那夫君也是有心人喽？”贾敏笑着说，“看似做了两年应声虫，下衙就往家赶。

实际上，缺连旁人眼中，懦而无当的盛通判，都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了。”

“那，还不是得多指望娘子这个贤内助啊！”林如海笑道。

“我可指望不上……”贾敏摆摆手，说道，

“妾身都快闲出虱子了。想妾当年，也算是文武双全。

一杆红缨枪打得京城纨绔，再也不敢出门乱逛，还被他们戏称为‘红樱女’。

可谁知，这自从生了玉儿后，妾身竟似得了场大病一般。别说舞枪弄棒了，就是走得久了，都有些病弱之态。

不过现在好了，有了麟哥儿得仙人授艺的这太极拳，妾的身子倒也恢复了不少。

妾感觉这两天，又能拿起那杆红缨枪了呢！”

说着，贾敏还瞪了林如海一眼，

“偏你父子俩不争气，麟哥儿几年了还是那副文弱的样子，看来妾这身武艺，竟也无用武之地了。

要不，妾去教教玉儿？玉儿倒是个有天赋的，一个养生用的太极拳，她都能练出些门堂来……”

“可别，娘子，可别……”林如海忙说道，“这样麟哥儿也太惨了些。”

“夫君，你别看玉儿和麟哥儿那么闹，两人关系好着呢！

这么久了，可曾见玉儿下过重手？可曾见麟哥儿有过气？

这不时的打闹，不正是这姐弟俩关系亲密的体现吗？

再说了，女儿家有了自保之力，将来就算咱们去了，也不至于担心玉儿受太大的苦。

妾这些天，总是梦到你我都去了，玉儿一个人在病榻上，磋磨而死的场景。

每每想来，妾就……”

说着，贾敏竟抹起了眼泪。

林如海见状，忙安慰道：“娘子愿教，玉儿若也爱学，那教便教呗！

至于麟哥儿，男孩子嘛。吃点儿苦，就吃点苦吧！多经历点儿风雨摔打，也是好事。”

听见林如海如此双标的话语，贾敏也破涕而笑起来。

林如海见状，想起林青圭鼻青脸肿的样子，也不由得拂须而笑。

两个无良的大人在那里笑着。

这边，正努力做好姐姐沙包任务的林青圭，没缘由的，竟感觉脖子有些发凉。

这一发愣，又一拳没接住……

扬州，一处画舫。

为了不引人注意，这扬州官员中出了名的两位，“软面团”和“应声虫”，也装作来喝花酒的样子，在这处不起眼的画舫相遇了。

“真是巧啊，今日闲来无事，竟遇到了盛大人。”

当着不少人的面，林如海朝着盛通判行了个见面礼。

“哦，原来是林大人。听闻林大人生平无二色，一下衙就往家里跑。怎么今天，竟有闲情雅致来这里？”

盛通判也一幅巧合的样子，和林如海打着招呼。

“这不是……家中……唉……”林如海一幅不便多言的样子，叹了口气，向盛通判邀请道，

“今日既有缘相会，盛大人，不妨一起到里间闲聊？我请……”

“林大人，这，这怎么好意思嘛！”盛通判有些局促，却又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随后，二人到一处隔间，屏退了左右，开始闲聊了起来。

“听闻盛大人正妻，颇有些……”

“林大人家竟也如此？原以为林大人回府早是因为恋家，没曾想……”

两人闲聊着，数落着正妻的不是，言语也被有心人记了下来。

当然，这数落正妻之事，林如海是跟夫人报备过的。

不过二人手下，却蘸着茶水不停地写着什么……

“今日与林大人一见如故，这番竟聊到晚上了。您看，这太阳都快落山了。”

走出画舫，已然快天黑了。盛通判看着只余一抹红的天边，不由得对林如海感叹道。

“太阳落了，月亮不也快出来了吗？今日又恰好是十五，即便入夜，倒也不担心路太难走……”

林如海也看着天边，眼中幽远，对盛通判回道。

“是啊，月亮快出来了……”盛通判也一脸唏嘘地说道。

说罢，两人也没再互相送来送去，趁着夕阳的余晖分道扬镳。

乌落蟾升，太阳和月亮交替来临，天空依然那么明亮。

而桥下的河水，也依然流着。任光辉轮转，流转不息……

“老爷，您让关注的那个从京城来的小御史，今天终于有动静了。”

一家阔气非常的宅院，一个小厮，正跪着对着书房里的人汇报着。

“哦？终于，有动静了吗？”

那人正写字的笔停了，眼底有些幽深。

“那小御史，往日里下衙就往家赶的，今天却在画舫跟盛通判碰了面，还聊到了快天黑的时候。

您猜怎么着，竟是因为偷腥，被自家夫人给赶出来的。

我就说哪有男人不好色的啊，天天回府那么急，不也是被逼的嘛！”

从林青圭病后，贾敏就整日盯着内宅。

府里的人手，又是从京城来的，所以这扬州也没人能打听到林家内院的消息。

自然，林如海怎么说，这小厮就怎么信喽。

“哦？低门配高户，这两人倒也有些相似，怪不得一见如故。

哼！借着嫁娶攀高枝，日子又哪里是那么好过的？”

书房那人倒是对此饶有谈兴，不过又问道，“这二人可曾说过别的？”

“这倒没有，老爷……”

二人临走前的那番话，自然被小厮当成了文人的酸腐感慨，也就没记下来。

“一个软面团，一个应声虫，倒也相合。”那人笑着道，“还以为国公女婿，前科探花，能有什么本事呢！

没想到，竟和那盛纮一个德行！当今，还真是识人不明啊！

既然林如海和盛纮一样，不愿意找事，那就不必再理会了。

只要，他继续闭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