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凤姐儿

“怎么做，怎么做？”听到贾琏这话，贾赦不由得气得又想踹他了，

“你如今多少年岁了？还在内宅里厮混！

整日里，不是跟那些狐朋狗友瞎混，就是给内宅跑腿，你现在又有什么成事？

你和赖大，又有什么区别？

哦，对了，伱还不如赖大！

至少人家还能在外面吆五喝六的，你就整天对人家点头哈腰？”

听了贾赦这话，贾琏也有些惊觉，这些年，莫不是自己真的是一事无成？

“还请老爷教我！”

“哼！你不是捐了个同知吗？

你舅舅是吏部的，去找你舅舅指点指点。

到时候，出个江南的缺，便去上任吧！

既不用理这些琐事，离得近了，也好让你林姑父多指点指点。

到时候，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你林姑父。

说不定呐，你还有机会升官儿呢！”

贾赦说得很细，生怕贾琏不懂的样子。

“老爷，可是凤姐儿她……”

“凤丫头若是不乐意，那就让她自己留这儿吧！

你自去江南，早些给老爷我生个孙子，也免得整日里招人惦记。

凤丫头也是个外精内愚的，这男人才是女人的胆。

自家爷们儿要是在外面不争气，她在内宅里又有多少威风？

若不是借老太太的势，府里这么些个二主子，有人听她的吗？

更何况，我贾家的爷们儿，哪有被妇人拿捏住的道理？”

“是，老爷，孩儿晓得了……”

到底是贾赦的诚恳训教，打动了贾琏，也不再以“琏二”这生疏的称呼回应了，开始在贾赦面前自称“孩儿”了。

闻言，贾赦也微微一笑，伸了个懒腰说道：

“去吧！爷要休息了。对了，代老爷去看看琮儿和你妹妹。

这些年，老爷也有些疏忽了啊……”

没了那铤而走险的事牵扯心神，又被刺激得雄心再起的贾赦，也不再跟原著般冷血无情，有了那么点儿舐犊之情了。

“老爷……”

贾琏现在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也挺不是东西的，连弟弟妹妹都没咋关心过。

“去吧！爷困了……”

满怀兴奋过来的贾琏，最终又满腹心事地离开。

他没想到，一件赚大钱的事，竟牵扯出来了那么多东西。

同样，贾琏也没想到，原本看着窝囊废的赦老爷，心思居然如此练达。

更没想到，原本看起来和睦的家庭关系，却藏了那么多明刀暗箭。

可以说，就这么一会儿，贾琏感觉，自己原本的世界就那么推倒重建了一番。

“呦！爷今天怎么没时间出去鬼混啊？”

刚在正堂那儿见了两场“热闹”的王熙凤，这一回来，刚好碰到看起来有些失了魂的贾琏。

见状，王熙凤有些担心。

可这担心的话一出口，却又有些尖酸刻薄了起来。

平日里，若是听到王熙凤这般话，贾琏说什么也要回刺几句。

可今儿个，刚在贾赦那经过一番洗礼后的贾琏，此刻却忧心忡忡地对王熙凤说道：“凤姐儿，随我来一下。”

到底是个没主见的，贾赦都说了，莫要与王熙凤说。

这刚离开，心神不定的贾琏就想找王熙凤商议了。

见贾琏这不同以往的样子，王熙凤也明白可能出了些事，便对身边的平儿说道：

“我随爷去里屋一趟。平儿，看好门，莫要让外人近了。”

平儿也心领神会，自觉帮进里屋的夫妇把好了门。

“爷，这是怎地了？”

一进里屋，仿佛是习惯了似的，王熙凤笑着问，想活跃活跃气氛。

贾琏却拉王熙凤坐下，一脸严肃地说道：

“凤姐儿，我想招个外室……”

“原以为爷是因为什么事这么担心，原来还是这裤裆里的事儿。

爷想招便招呗，咱又能说些什么呢？

不过，为免招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得让人先尝尝我的手段。”

王熙凤明着答应，暗里话中却带着刺。

你的手段？不明不白把人磋磨没了的手段吗？

贾琏想着，往日的怨气也一次性爆出来了：“那凤姐儿想怎么做？

我都二十了，膝下连个一儿半女的都没有。

凤姐儿知道外面人家说什么吗？

说我是天阉，是个天生就生不出来儿子的太监！”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七出，也有“无子，为其绝世也”之罪，是可以以此休弃的。

贾琏无子，本就是王熙凤的软肋，也无从辩解，只得支支吾吾道：

“我这……我这不是还有事要理吗？

这么多鸡毛蒜皮的事儿，可不都得我来弄？

我为了你们贾家，可谓是殚精竭虑！

这不，府里开支不足，我还把嫁妆搭了进去呢！”

“什么！”贾琏惊道。

怪不得老爷说凤姐儿外精内愚，哪有管家之人损私肥公的道理？

何况，现在府里管事的是二房。

公中不足，自有二房填补，你上赶着干什么啊？

怪不得都说凤姐儿处事得体，这往里搭着钱呢，可不都说好话？

这嫁妆可是女人的底气，未来孩子的依靠，就这么损了？

我说凤姐儿那么多抬嫁妆，怎么平日里拿不出钱，俩人日子过得也拮据些。

原来都损给了那些二主子了啊！

贾琏想着，不由得怨愤地问道：“搭了多少了？”

“没……没多少，就几抬……”看贾琏这样，王熙凤也有些怕了，吞吞吐吐地回道。

“凤姐儿怎生如此之傻？”

一贯强势的凤姐儿成了这样畏缩的样子，贾琏也心生了些怜惜，叹了口气道。

几抬，这才多久，就搭了这么多。

若是以后有了孩子，贾琏不幸遭了意外，这孤儿寡母又该靠什么呢？

“爷，我这不是想着，这府里早晚都是咱的。

等爷接手了，还怕什么亏不亏的嘛！”王熙凤解释道。

“早晚是咱的，可二房怎么甘心交给咱？他们，可是有宝玉的。

再不济，也有兰儿啊！”

贾琏也是被贾赦说觉醒了，开始觉醒王熙凤了。

“不能吧！这都有宗人府管着呢。”

毕竟是王家的女儿，王熙凤还是懂些事的。

“可外面已经在传我天阉绝嗣了！宗人府怎会把爵位传给个绝嗣的？”

贾琏咬着牙道。

“可，我们还年轻啊，怎就能如此断定？”

王熙凤也突然明白了，但还是不敢相信。

“凤姐儿也不想想，若这管家的事，真是个好的，太太怎会交给你？

纵是凤姐儿有孕了，操持着这般多的琐事，岂不有小产之险？

若如此，可就该传我品行不端，遗祸子嗣，不配袭爵了！”

“不能吧！姑母她……”王熙凤还是不敢置信。

“姑母，你拿人家当姑母，人家可不一定拿你当亲人啊！

要知道，咱是要袭爵的大房，他们是占着府的二房。

要是老太太去了，咱和他们可就是对头了啊……”

贾琏虽纨绔，却也不笨。被贾赦教育了半天，也想明白了这些事。

“啊？”王熙凤也恍然大悟，“我见公中不足的时候问过姑母，姑母没答。

但那周瑞家的说，咱们这公侯人家，余钱不少。

可以放出去给那些穷苦家的，到时候能多些进项，也算积了大德了。

这其中，是不是也有什么算计？”

“诶呦，我的凤姐儿诶！”贾琏急道，“你怎生做下如此之事来？

若是此事真就那么好，这群二主子，怎会告知于你？

那些求贷的穷苦人家，又是哪个能还得起的？

最后，还不是要卖儿卖女卖地？哪是什么功德之举，明明是孽债啊！”

“怎会如此？”王熙凤不信她会这么笨，“可周瑞家的说，其他公侯人家也这么做啊！”

“其他公侯人家，那都是转了几手才做的。

出了事，也沾染不到身上。哪有人如凤姐儿般，亲自下场的？

若是真出了人命官司，怕不只是爵位没了。

你我，都是要下狱的！”

贾琏算是真的佩服自己那个老爷了，这成天门都不咋出，看人却如此准。

外精内愚，凤姐儿果然是个外精内愚的，才会做出这般事来。

“姑母怎地如此绝情？”

王熙凤接受不了，她是个重情义的。

原著也只有她明确表露了对黛玉的怜惜，也是黛玉为数不多认可的人之一。

如今惊闻姑母王夫人如此的阴诡手段，顿时心惊不已。

“一个嫁出去的侄女，哪有亲儿子亲啊！

莫不是想着，你我倒了，荣府的爵位就落在她那个宝贝儿子身上了？

也不想想，当今早就想处理勋贵们了。

若真出了事，哪还留得下爵位呢！”

贾琏算是明白了，都说王家媳妇好，这也不咋样啊！

凤姐儿外精内愚，王夫人又全是阴私手段、不通大局。

“凤姐儿，这段时间放印子钱，可曾逼死过人？”贾琏忙问道。

“不……不曾，我才刚开始。”王熙凤有些六神无主。

“那好，赶紧把收尾处理了。”贾琏道，“如今我得了个大差事，咱们也不必理这些琐事了……”

凤姐此刻有些迷迷糊糊，贾琏说什么也就答应了。

等贾琏嘱咐完，带上礼物往舅家赶去的时候，王熙凤这才回过神来。

此刻王熙凤还有些纠结，贾琏说的什么去远赴江南，让她交出管家大权，安心生下袭爵人后再行考虑的诸般事，让她着实举棋不定。

这些日子来，那内宅大权在握的感觉，让她有些痴迷，这才不惜往里搭钱。

若让她就此放下，还真的颇有不舍。

只是，她也怕了那心思颇重的姑母了。

在贾府管家，不仅要自己搭钱，还都在姑母眼皮底下，就算不遭人算计，也不过是为人做嫁衣罢了。

若是到江南，那可就只有自己了。

不用理会姑母，不必附和老太太，不必抬举那些二主子，倒也很好。

若是诞下麟儿，也是未来荣府的袭爵人。

这国公府，早晚也是他们的，急什么？

这跳出贾府一念起，顿觉天地都宽广了起来。

很多人也是如此，整日纠结，却不知道自己只是在蜗牛壳里打打闹闹。

只要跳出来，就会发现，一片新的广袤无垠的天地，就摆在眼前……

“奶奶，太太请您去一趟……”

思索间，平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怎么？又想拿我当傻子耍，当牛马用？

“不去！平儿，就跟太太说，我病了，不便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