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兄!”
大和尚那一刀,已经划破了杨和的心脉。
杨和虽然未死,却也差不多了。
林青圭看着迟迟不肯咽气的杨和,心中也满是悲悯。
他本不该怜悯这害自己陷入危险之人,可看到这样本该灿烂的人,落入到污泥里,最后无声无息地死去。
林青圭的心中,也是极为的动容。
脑海中总有个声音告诉林青圭,这世道,本不该这样!
这世道,本不该污浊者居于堂上,本不该灿烂者死于荒野!
本不该朱门高户钟鸣鼎食,柴门之家难闻犬吠!
即使他也是食肉者,脑海中的声音也一直提醒着他,杨和这种人,本不该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看着走来的林青圭,那悲悯的眼神,杨和笑了。
就算口中不住地流着血,他还是大笑着。
林青圭见状,忙赶过去将杨和扶起,却只听到杨和微弱的声音:
“林案首,和生来卑贱,没有前辈大儒赐字。
和与林案首知己心交,不妨来番赠字之谊如何?”
“好!”林青圭心中大叹,答应杨和道,
“圣人言:‘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可青圭却依稀记得有位绝不逊色于圣人的存在曾言:‘求同存异’。
杨兄名和,便以和求同如何?
此求同,求的绝不是苟同。www.tsgt.org.cn 风屋小说网
求的乃是志同道合之同,求的乃是天下大同之同!
杨兄以为如何?”
“杨和,杨求同,以和求同,求同存异,志同道合,天下大同!”
杨和说着,吐着血,声音却大了起来,眼中也有了几许神采。
“多谢林案首相赠!真想见见,那位存在啊。
微言大义,至少也是大儒啊!
林案首,求同也想赠林案首一字可好?”
“求同兄但言无妨。”林青圭忙道。
“林案首和林御史,虽处高门,却不卑上辱下,着实令求同佩服。
以林案首之才,将来必居于高位。
还望林案首莫忘今日怜我之心,行事切以百姓为念。
愿林案首莫忘初心,正天下不正之风,平天下不平之事。
以‘平之’相赠,望林案首莫嫌求同学识鄙陋。”
“平之多谢求同兄相赠!”林青圭郑重道。
虽然那模糊的记忆一直提醒自己,此字似乎有所噩运,林青圭却也没理会便答应了。
“今后我便以平之为字,以明初为号,以铭求同兄知己知情。”
“明初先生林平之!善!大善!”杨和大笑道,气力十足,口中的血也不再流了,仿佛突然间便恢复了一般。
“自小多才学,平生志气高。
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
玉殿传金榜,君恩赐状头。
英雄三百辈,随我……随我步瀛洲啊!”
自小就被称颂为神童的杨和,这首神童诗是背得滚瓜烂熟。
只是,诗中的景象,对他来说,终究还是梦罢了。
随着神童诗的出口,杨和的眼中,也终于失去了神采。
林青圭的脸色有些沉静,他将杨和的眼睛合好,轻轻道: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求同兄,一切,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平之今后,定当以平正天下为念,为求同兄,求来一个大同之世!”
一直以来的优渥生活,让林青圭一直没什么奋斗目标。
进场科举,也只是按部就班罢了。
可杨和的遭遇,却让林青圭起了心念。
从来如此,就对吗?
不说别的,贾府那个大脸宝,满肚子糟糠,凭什么生来就是主子?
又凭什么奢靡无度,还理所应当地嘲讽着努力的人?
大脸宝这种并无大恶的还算好的,那些欺男霸女的,又凭什么高高在上,夺走人们本该有的幸福?
尤其是,欺压求同兄的那家,或许,还安稳地在高位践踏他人呢!
虽然林青圭生来就是高门,但他却总是与这些下层人共情。
这把人分得高高低低、三六九等的世道,林青圭总觉得别扭。
那么,就去改变它!
不要做旁观者,要去做击浪人!
林青圭的眼神,慢慢坚定了起来。
“父亲,我想……”
林青圭话还没出口,就被林如海打断了:
“志同道合,互以字赠,此乃高山流水之谊,为父又怎会怪罪?
虽说未加冠便有字号有些不合礼仪,那以后就说是为父取的吧,让为父担这恶名。
为父知道,今日你突遭此事,心绪不宁。
莫要在冲动下做什么决定,冷静思考几天再说。
若是有了决定,也莫要想着自己去担。
为父还在呢!
为父这肩膀虽不宽,却也能担得几分风雨。
只是,以后可要用功读书了。
若是连折桂都做不到,又能实现什么大志?”
父爱如山,闻言,林青圭紧绷的心神也松了,抱着林如海哭了起来。
“林御史,本府乃是上官,有事,还是本府先担为好。”
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的张准,也心绪复杂地开口道。
“一起担,一起担!”盛纮也笑道。
虽说张准血冷,盛纮奸猾。张准求名,盛纮求权。
两人做的事也有些不择手段,却归根到底,还是为了百姓。
圣贤书,圣贤书!
读圣贤书的目的不是为了成圣贤,那是王阳明那种人物才做得到的。
其真正的目的,是被圣贤书里的微言大义所感染,至少做个心善之人。
人性本善,除了大奸大恶之辈,整日被道理熏陶的家伙,哪个会没有善心呢?
张准和盛纮也是如此,他们当官的目的,也是为了造福一方罢了。
只是因为掺杂了性格和欲望,才会不择手段罢了。
细想来,未当官前的贾雨村,不也心怀大志,要兼济天下吗?
至于那些“头皮太痒”、“水太凉”,那是学的正儿八经的圣贤书吗?
在不以学问为本的书院里,在曲解了经意的书籍教导下,当官后又被贪婪污染的人,哪里算学了圣贤书的真正儒生呢?
不过,现在的林如海、张准、盛纮三人,还是以造福一方为念的志同道合者。
三人互视一眼,都不由得笑了。
平复了心情的林青圭,则是觉察到了张准看向杨和时,那复杂而愧疚的眼神。
张准是怎么知道白莲教所在地的?
又是怎么毫不在意张正明等人的生死?
现在他们三人一派和谐的样子,是因为孩子们都有惊无险。
可若是真的出事了,张准不怕林如海两人翻脸吗?
他哪里来的那么大底气?
除非,他安排了人!
这人在白莲教地位也不能低,要能知道各处据点,还要能确保张正明等人的安全。
而且,心有大志的张准,真的老老实实观了几年星,一切由林如海和盛纮折腾吗?
他难道,就没有什么小动作?
而杨和这些年四处求人,能去教谕那儿的杨和,就没想过去知府那里?
血冷却心怀百姓的张准,若是得知杨和的情况,难道会无动于衷?
连泰县县令都不敢让杨和考试,他又是从哪儿得到的考试资格呢?
杨和,又是跟谁学的这般学识呢?
杨和又为什么会毫发无损地来到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他是跟着大和尚来的,还是,专门来等某人呢?
林青圭想着,心里也渐渐有了答案。
这是这么一看,杨和当时歇斯底里说的经历,又有几分真假呢?
不管怎么说,杨和与自己知己相交不假。
杨和沦落到白莲教的事实不假,杨和如今身死的事实不假。
那个自矜才高的青年,或许会成为贫家出身的人中之龙。
也或许在零落辗转后被伯乐相中而奋发崛起,也或许会成为深入敌营将之连根拔起的勇士。
更或许,会成为一个未及第便立下大功,甚至简在帝心的前途无量之辈。
只是,这一切,都成了虚妄。
那个注定会成为闪闪发光的金子的家伙,却意外地去了。
零落成泥碾作尘,混入沙海之中,成了历史的天空下,一朵注定无人看到的白日烟花。
自小多才学,平生志气高。
雨打风吹去,雾散又烟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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